加入電音之后還是民歌嗎?
正在播出的湖南衛視民歌競唱節目《春天花會開》成為了今年音樂綜藝中特殊的存在。繼第六期選手“雙向奔赴”帶來不同風格的民族歌曲之后,最近播出的節目開啟團隊作戰模式,身處不同陣營的選手用全新改編的歌曲,為民族音樂的時代表達提供了新的思路和嘗試。《春天花會開》的熱播,也引發了爭議,這究竟是適應時代發展而傳播民歌的新方式,還是對傳統民歌精神內涵的背離?
現狀
聽民歌的年輕人越來越少
民歌植根于中華民族大家庭悠久而璀璨的歷史文化土壤,是人們在生產生活中逐漸形成的本土化音樂藝術形式,凝結著全體勞動人民的智慧。然而,如今的年輕一代不怎么聽民歌,是不爭的事實,對其認知也往往停留在初級層面。相較于流行歌曲,民歌的傳播渠道較為局限,原本來自民間的民歌逐漸“曲高和寡”。在《春天花會開》片頭的采訪中,有年輕人甚至認為民歌是“非主流”的存在,這正說明了民歌與當下主流年輕觀眾群體之間存在著認知隔閡,不少年輕人對民歌存在審美斷層。
2021年9月,《春天花會開》總導演王蕾剛開始籌備這檔節目時,最早定位為國風,隨后才確定為民歌。籌備初期,要做成什么樣,王蕾和導演組并不非常明確,但不要做成什么樣,王蕾很清楚,“《春天花會開》一定不是只比唱功的青歌賽,我們希望通過節目讓民歌走入尋常百姓家。”王蕾認為,從節目制作的角度出發,民歌可以吸引老、中、青不同年齡層群體,而相較于定位寬泛的國風主題,民歌的定位更精準,也有更強大的群眾基礎與文化底蘊。
《春天花會開》的推出,帶有強烈的問題意識與使命意識,那就是如何在文化多元的當下,實現民歌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因此在節目形式上,《春天花會開》以民歌改編競唱為形式,召集28位(組)選手參與,并由雷佳、華晨宇、譚維維三位知名歌唱家、音樂人擔綱“伯樂”。節目組邀請不同年齡、地域的音樂愛好者組成知音團——從出生于上世紀50至70年代的“收音機聽友”,到80后的“磁帶聽友”,再到95后、00后的“互聯網時代聽友”。
爭議
傳統民歌能否加入流行音樂元素
《春天花會開》開播至今,爭議一直不少。節目中改編東北民間小調《新貨郎》,因為加入RAP等流行音樂元素,就被不少觀眾認為已經不是民歌了。改編是《春天花會開》面臨的一大挑戰:如何在創新的同時兼顧民歌本身的意蘊,呈現出二者和諧相融的全新作品。在節目中擔任“伯樂”的雷佳直言,《春天花會開》呈現的一些歌曲,不完全是我們講的“傳統民歌”,而是民歌在當下的一種演變和創作新方向,“無論這種嘗試的結果能否被大家認可、接受,至少在這個過程中,它帶來了這樣的效果——吸引更多人走進民歌、了解民歌。”
爭議也正是這檔節目的價值所在,節目組并沒有回避爭議,而是積極展開對話,邀請“伯樂”、觀眾、樂手一起闡釋對民歌改編的理解,搭建起一個圍繞民歌及其文化和專業知識的對話與分享平臺。眾口難調的問題一直存在,MILK樂隊改編的《鴻雁》,在節目組內部得到一致喜愛,但在現場,“互聯網時代聽友”表示很喜歡,“磁帶聽友”卻反響平平。
在中國音樂的舞臺上,民族音樂應該有一席之地,一檔綜藝節目對民歌的推動作用終究有限,但終究是一種有益的嘗試。樂評人張益鳴的看法是,總有些聲音抓住“原汁原味”不放,總有些人抓住“方言演唱”不放,抓了這么多年,民歌的處境似乎也沒有多少轉變。他直言:“我們把民歌放進盒子里珍藏了那么多年,但其實每個時點,都是探索民歌創作最佳的時點,而現在,恰好有更多的當代年輕人愿意投入民歌新創的工作中。”
難點
改編如何保留
民歌的“精神內核”
盡管嘗試加入流行音樂、電子音樂等元素,但《春天花會開》的民歌改編,絕不是簡單的音樂堆砌。參與節目的青年音樂制作人郭曲直言,民歌與各種音樂的融合,不是一個“包裝”的過程,沒有聽眾會為“簡單嫁接”的作品買單。正如譚維維所說,“民歌是一個民族的情感記憶”,雷佳則更加深刻地指出,對于民歌的改編更是要了解民歌文化背景和歷史淵源,因為這些歌曲都是人民在生活實踐中不斷創新的。
在郭曲看來,改編最大困難是如何準確地把握尺度,讓作品既保留經典音樂的精神內核,又具備恰當的音樂語言,“我們要有謹慎克制的原則,做不到這一點,就不要急著創新。”在改編《烏蘇里船歌》時,郭曲幾乎完整地保持了整首歌的音樂樣貌,“原作品對人們的自在快樂展現得淋漓盡致,完全不必有‘畫蛇添足’的改變。”
制作《春天花會開》,讓王蕾感觸很深的一點是,民歌里藏著每個中國人骨子里的同頻共振與情感回應。王蕾說:“我們所做的,就是喚醒它,讓民歌重新回到大家的視野當中。”這種“喚醒”,具體到郭曲的改編,就是“不刻意,要自然而然”。郭曲改編的民歌《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中一段平和而溫暖的小號聲,他說:“沒有特意擬定的意境和專門預設的情感,就讓音符本身去和觀眾交流吧,讓觀眾把自己想要的真實情感放上去。”(記者 徐顥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