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看，別回頭！”玉米地里，頭發花白的王響看到一列火車轟隆隆駛過，身著工裝、對未來一無所知、黑頭發的王響正從車窗里探出頭來，老年王響沖著中年的自己喊出這句話。20年的命運在此交錯，也為騰訊視頻X劇場首部劇集《漫長的季節》畫上句號。
(資料圖)
“五一”小長假，這部12集網劇成了熱門話題，豆瓣評分從開分時的9.1上漲至收官時的9.5。昨天，記者采訪了該劇導演辛爽，并聽主演秦昊、制片人盧靜等聊起這部現象級新作。
執著尋找真相
《隱秘的角落》在2020年的夏天讓觀眾記住了導演辛爽。
出生于1981年的辛爽，選擇犯罪題材作為自己的劇集處女作似乎并不讓人意外，他畢業于中國政法大學。他之前的經歷也為觀眾津津樂道，比如他曾是朋克搖滾樂隊Joyside的吉他手，曾多年從事音樂相關工作。2013年他進入廣告行業，拍攝過一些廣告、MV等作品，2018年湖南衛視音樂創演秀節目《幻樂之城》中五支短片就是他執導的。因此他在兩部劇集的音樂選擇上與傳統導演截然不同，每一集片尾曲都不一樣，卻呼應劇集內容。在《漫長的季節》里，他竟然將《藍色多瑙河》作為兇手犯罪時的背景音樂，有觀眾稱贊“又磅礴又詭異”；他在畫面設計上也十分精心，即使一閃而過的物品，都有其意義，“發現細節”已成了觀眾“二刷”該劇的熱門話題。
辛爽把為愛奇藝“迷霧劇場”打開局面的《隱秘的角落》概括為“三個孩子在暑假發生的故事”；而此番再讓騰訊視頻X劇場一炮而紅的《漫長的季節》，則是“三位生活并不那么順心如意的中老年人尋人的故事”。
劇中“鐵三角”是三位生活失意者，出租車司機王響（范偉飾）耿耿于懷兒子王陽“自殺”，被困在20年前的秋天里；上世紀90年代大學生龔彪（秦昊飾）的生活就像一個玩笑，當年“沖冠一怒為紅顏”，倒頭卻因生活不順面臨離婚；前刑警隊長馬德勝（陳明昊飾）因為當年王陽相關案件的辦案思路差異，直接脫了警服。一輛套牌車的出現讓王響抓住通往當年真相的線頭，于是三人再次踏上尋找真相之路。
在辛爽看來，選擇拍攝這個劇本，是因為這個項目里有自己非常想表達，又能抓得住的東西，能給觀眾帶來新鮮感。“這個故事的前提就是一個老年的出租車司機，解決自己人生里特別遺憾的一個問題。市場上，從老年群體視角出發講故事的劇集或電影不是特別多，我希望通過這個視角，讓大家多關注一些平時不會被關注的人。”
“什么階段的人有資格去回顧自己的一生？老年階段才有資格去總結一些東西。”80后辛爽，其父輩與王響同齡，“那代人對我來說是最熟悉的，從小到大一直看著的，他們經歷過物質不豐富的時代，或在機關或在工廠，凡事有統一安排。但突然有一天世界變了，開始加速了，他們又得跟上這個加速的世界，在后邊追著跑。”
在制片人盧靜看來，從老年人的角度講故事視角很新，近幾年的影視劇中他們較少被作為主角。“我希望觀眾共情這個人物，你在他身上能看到時間的流逝。”她介紹，王響定了兩三次妝，“我希望他看起來年紀大一些。他在鏡頭里吃餅干那一刻，看得我特別難過，那一刻我就完全相信這個人物了。”
為了呈現出老年階段的年齡感，《漫長的季節》主創團隊用國內劇集很少運用的物理特效化妝方式還原老年。造型指導田壯壯說：“你的變化、你皮膚的衰老，肉眼是可以看出的。”老年馬德勝跳拉丁舞的片段曾在社交媒體火爆一時，在田壯壯看來應該“允許這樣的人物有這樣的戲劇化”，“在這個角色生活里，他也會精致打扮自己”。
辛爽也表示，所謂“漫長的季節”，狹義上是指一個人被困在一個季節里，即王響被困在多年前的秋天里；“更廣義的理解，其實季節它是一個四季輪回、很漫長的東西，特別像人生。我們希望透過這個東西、透過王響，讓大家看到更多人的人生”。
強化生活質感
《漫長的季節》是原創劇本，借用了作家班宇短篇小說的名字。辛爽回憶，自己拿到劇本時已是第四稿。在那之后，他和團隊又用了近一年時間做調整。“調整的重點就是強化了原劇本中生活質感的部分，然后把生活的部分和懸疑的部分平衡；再放大劇本里一些很好的人物，讓主題更明確。”
《漫長的季節》開篇時，不少觀眾是被中老年“鐵三角”幽默風趣的斗嘴場面吸引，“好像一出生活劇”——這其實是導演故意為之。“我沒把這部戲當成喜劇拍，現在大家會覺得劇里有一些喜劇元素的部分，其實來自東北這個舞臺，東北人的語言天然就有一點幽默感。”辛爽是東北人，拍攝《漫長的季節》時他想呈現一個自己印象里“特別明媚的東北形象”。
在辛爽的理解中，所謂“生活質感”，本質上是為一個故事選擇一個舞臺。“這個舞臺到底像不像，對觀眾很重要。如果大家不相信那個舞臺，也就不相信那個故事。所以我們要為故事選擇一個非常真實的舞臺。”在他看來，所謂“生活化”，其實是導演希望觀眾用一種更放松的狀態來進入故事。
預告片推出之時，不少人就被秦昊飾演的中年龔彪發胖的體形和凹凸不平的臉部震驚了。“為什么他要胖一點？因為胖一點更有年齡感。胖瘦跟角色走，跟演員本身沒關系，主要是看符不符合角色。”在秦昊看來，《漫長的季節》喚醒了他關于家鄉的記憶。中年的龔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東北人，樂觀、善良、不服輸。他努力感染著身邊的人，就像一個“老舅”。定妝時，秦昊和團隊都希望把屬于“秦昊”的特質拿掉，留下歲月給“彪子”的印記，在外形上盡可能做到貼近角色。
劇中龔彪和黃麗茹一起去看電影的那場戲讓不少觀眾開懷一笑。這場秦昊最喜歡的戲，竟是后面臨時加的。到電影院后，再過一個小時就要開拍，辛爽才把劇本飛頁遞給秦昊，“我看完后發現臺詞寫得太有趣了，那場戲的臺詞寫到讓我連‘的、地、得’都不用改，包括停頓。臺詞寫得那么貼合人物，又那么風趣幽默，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
在敘事結構上，《漫長的季節》三條時間線交錯并行。一條時間線是2016年，另外兩條時間線則是案發前的1997年和案發后的1998年。辛爽說：“我們找到這三條時間線、三條故事線，其實是互為謎題和謎面的。在創作過程中，我們會比較注意什么時候給謎面，什么時候在另一條線里給謎題。”片中王陽寫的詩，其實是班宇寫的《漫長的》，其中有一個“響指”的意象。“這三條時間線，每一條線都像是另一條時間線的‘響指’，只有這幾個‘響指’產生共鳴的時候，故事才真正開始展現出它的全貌。”
關注人的情感
由于涉及三條時間線，劇中有大量轉場鏡頭，但每次轉場不僅時間線變化，也帶領觀眾情緒變化。比如王陽在鏡子前的兩種狀態，一個抬頭便實現時間、情緒的無縫轉場。在辛爽看來，剪輯也好，敘事節奏也好，主要是為了提高敘事效率。
懸疑只是包裹著生活題材的外殼，《漫長的季節》講的是人生的反復無常。劇中有不少關于“無常”的精妙設計，比如劇集開篇，龔彪得意地向王響展示自己的新車，被王響一語道破是“泡水車”。而劇集結尾，終于彩票中獎的龔彪遭遇車禍，出租車再次泡水——就像此前預示提醒的那樣。“我們特別希望觀眾是以打開一部劇情片的方式來打開它。”在秦昊看來，《漫長的季節》有懸疑元素，但和很多懸疑片包括《隱秘的角落》都不一樣。“這部戲到最后一集，大家真正被打動不是因為懸疑的元素或是感官的刺激，大家是跟著人物的命運在走、跟著他們的生活在走。看到最后一集，大多數觀眾傳遞給我的都是誰是兇手已經不重要了。”
“不光是懸疑，任何類型的作品本質上都是在講人的故事。最終我們關注的還是人、人的情感。”辛爽說，生活本身就是最大的懸疑，因為你不知道人生的下一刻會發生什么、你的命運下一刻會給你什么，“我這次是把懸疑犯罪的材料用一個比較生活化的方式去處理，希望給觀眾呈現出比較新鮮的東西。至于它是不是創作的一股趨勢，我希望它不要變成趨勢。觀眾希望看到的是更新的東西，我希望有更多新的類型、新的風格出現”。（張熠 簡工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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